《岛上书店》(第二章节选,有删减)
A.J.在床上醒来时只穿着内裤,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上的床,又是如何脱的衣服。他记得哈维·罗兹死了;记得自己像个浑蛋似的对待奈特利出版社那位漂亮的销售代表;记得把咖喱肉扔到房间那头;记得第一杯葡萄酒以及跟《帖木儿》干杯。在那之后,一片空白。从他的角度来看,这个晚上已经是一种胜利。
他的头咚咚响,几欲裂开。他走出卧室来到餐厅里,以为会发现咖喱肉的残渣,但地板和墙面都一尘不染。A.J.一边暗暗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,居然把咖喱肉都清理干净了,一边从药柜里翻出一片阿司匹林。他在餐厅的桌子前坐下,注意到葡萄酒瓶也已清理出去了。虽然A.J.对于自己做事如此一丝不苟感觉有些匪
夷所思,但倒也不是史无前例。若喝醉后不能保持整洁,那他可就真的一无是处了。他望向桌对面,之前《帖木儿》就搁在那儿的。书不见了。或许他只是以为自己把它拿出了柜子?
穿过房间时,A.J.的心脏跟他的脑袋比赛着咚咚直跳。走到半道上,他就看到保护《帖木儿》与外界隔绝、用密码锁锁着的恒温玻璃棺材敞开着,里面空空如也。
他披上一件浴袍,套上他的跑鞋。近来他疏于跑步,这双鞋没怎么穿。
A.J.慢步跑过威金斯船长街,他那破旧的格子浴袍在他身后飞舞拍打。他看上去就像一位沮丧消沉、营养不良的超级英雄。他拐上主街,径直跑进了睡意未消的艾丽丝岛警察局。“我被盗了!”A.J.宣告道。他只跑了一小段路程,却上气不接下气。“拜托,谁来帮帮我!”他竭力让自己不要像个钱包被偷了的老太太。
兰比亚斯放下咖啡,接待这位身穿浴袍、心急如焚的男士。他认出他是书店老板,一年半前,正是这位男士年轻漂亮的妻子开车冲进了湖里。哪怕兰比亚斯觉得变老是一定的,但跟上次见面相比,A.J.看上去苍老了太多。
“好吧,费克里先生,”兰比亚斯说,“告诉我出了什么事。”
“有人偷了《帖木儿》。”A.J.说。
“‘帖木儿’是什么?”
“是一本书。一本价值连城的书。”
“讲清楚点。你的意思是有人从店里偷走了一本书?”
“不是的。是有人偷走了我的个人藏书。一本极为稀有的埃德加·爱伦·坡的诗集。”
“那么,可以说,这是你很喜欢的书?”兰比亚斯问。
“不是的。我一点也不喜欢它。它是本垃圾,一本浅薄的垃圾作品。它……”A.J.呼吸急促,“见鬼。”
“冷静冷静,费克里先生。我只是想搞清楚来龙去脉。你不喜欢那本书,但它具有感情价值?”
“不是的!去他的感情价值。它具有很高的商业价值。《帖木儿》就像珍本中的霍纳斯·瓦格纳!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?”
“当然,我老爸是棒球卡收集者。”兰比亚斯点点头,
“有那么值钱?”
A.J.的嘴巴有点跟不上思路:“这是埃德加·爱伦·坡创作的第一部作品,当时他只有十八岁。这本书数量极少,因为只印了五十本,还是匿名出版。封面上写的不是‘埃德加·爱伦·坡著’,而是‘一位波士顿人著’。依据品相和珍本的行情,每本能卖到四十万美元以上。我原本打算等个几年,等经济有点起色后就把它拍卖了。我原本打算关掉书店,靠那笔收入退休的。”